張艾嘉的故事

2014030513:37

當未婚媽媽,生最炫兒子

 新婚夫妻,多半還能寬容相處,可隨著婚姻的年輪跨過一輪又一輪,耐心便慢慢失去。對於我的個性,羅大佑越來越反感,也開始越來越頻繁地訓斥我。到第三年的時候,當他得知我要去加入天體協會的時候,終於怒不可遏地第一次動用了暴力。夫妻之間,一旦暴力開了頭,必然會愈演愈烈。每次戰爭過後,羅大佑都會很後悔,很誠懇地向我道歉,我也會自我檢討,兩人共同維繫短暫的安寧。終於,我們打累了,心也累了,最後決定離婚。對他而言,看不住老婆固然丟人,可隔三岔五被老婆打更丟人。然而離婚給羅大佑帶來了極大的打擊,為了逃避世人的流言,他隨後便離開了樂壇,做回了醫生的本行。

在離開樂壇前,他寫了最後一首歌“是否”…多少次的寂寞掙扎在心頭,只為換回我將遠去的腳步;多少次我忍住胸口的淚水,只是為了告訴我自己我不在乎……"看著這個年近四旬的男人遠去的背影,我的心裏有一點痛,畢竟,這是第一個愛我到願意娶我,與我分擔憂愁痛苦的男人。音樂是他的生命,可是為了這段失敗的婚姻他竟然不惜退出樂壇,可見他的心真的是被我傷透了。在朋友們的勸說下,他終於重新操起了吉他。不過,他無論如何也不想再呆在臺灣樂壇,而是去了香港。

婚姻的失敗沒給我帶來絲毫悔意,我的性格如故,依然迷醉于萬人景仰,照樣高高在上。只是,30歲那年,心態忽然有了微妙的變化-我不再滿足于那種飛車勁舞的日子,我忽然很想有個孩子,但是,我沒法定配偶了,誰來幫我這個忙?在香港,我認識了王靖雄。他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紳士。他有四輛不同年代不同款式的哈雷機車,我偶爾發瘋的時候,他會跨上另一輛哈雷,和我一起從街頭呼嘯而過。只是,他是個有婦之夫。那又如何?我從未懷疑過自己的魅力-沒有哪個女人比我更優秀,我看上的就一定要得到。況且,能把男人從婚姻裏挖出來才更見魅力。於是,我旁若無人地開始了與王靖雄的交往。35歲以後,我想當媽媽的念頭越來越固執,我等不及了。於是,我未婚先孕。

1990年8月16日,我生下兒子王令塵,我給他取了個英文名叫OSCAR(奧斯卡)。從第一次抱他到懷裏,我就為他計劃出了未來的道路-我要他成為最好的童星,讓所有人知道我張艾嘉所擁有的東西全部都是最好的,不管是婚姻還是後代。第二天,王靖雄離婚後正式與我結婚,我的育嬰計劃越發清晰:我要從此開始培養兒子,讓他成為“張艾嘉”這個金字招牌上最耀眼的那點金漆。都說“三代出貴族”,為了培養出兒子的貴族氣質,多從最細微處開始,衣食住行時時處處刻意培養,他稍有不對就馬上糾正。老公說我不像是在養兒子,像是在組裝電腦,把所有最先進最頂級的軟體全部塞進去,卻不知硬碟本身能否容納。現在看來,兒子當初真的很可憐,不能和別的小朋友一樣在地上摸爬滾打,因為那是沒有教養的表現,從學會走路開始就得像個紳士,從小就開始穿禮服,學習吃西餐,要記得站在汽車前等待司機拉門,再高興也不許哈哈大笑,只能微笑地表示自己很開心。為了讓兒子入讀名校, 我還學習"孟母三遷"搬往嘉多利山居住. 等到他四歲多時, 小紳士的雛形已經顯山露水了:一口地道的英式英語無可挑剔;不管是鋼琴還是小提琴,總能很漂亮地來上一段;和我一起去西餐廳,儘管還不能幫我拉椅子,卻一定會等到我落座以後再坐下;在學校裏整天都保持乾淨與禮貌,是所有老師公認的“小天使”;所有的同學都用仰視的目光看著他……雖然我看得出來兒子並不快樂,可我認定這個選擇沒錯. 

隨後,我把兒子推到了大眾面前:兒子5歲那年,我應邀前往泰國北部採訪難民村,我帶兒子隨行,拍攝過程中,我把部分臺詞讓兒子背熟,然後將他推到了攝影機前。電視臺播放後,香港頓時轟動,所有人都驚為天才。在香港成功後,我隨即帶著兒子殺回臺灣,帶他參與了一個國際品牌的童裝展示會,並讓他上臺走童裝秀。各大媒體紛紛對此大肆報道,兒子在一夜之間又紅透臺灣。以後的日子裏,我利用自己的知名度不遺餘力地打造著兒子,而他的表現也處處可圈可點,很快成了第一童星。

 上帝把兒子還給我,我把自由還給兒子

 可是,我忘記了一件事情-香港並非太平盛世,經濟不景氣的時候,最先被別人盯上的就是曝光率高的明星。 很不幸,兒子被人盯上了。兒子在九龍城喇沙利道喇沙小學讀四年級,學校離家有一段頗長的路程。平日上下學都有傭人接送,可是,2000年7月5日,傭人沒有接到兒子,幾個小時後,接到了最不願接到的電話……兒子被綁架了,綁匪開價2000萬元港幣。綁匪在電話裏的聲音陰森而恐怖:“你兒子現在是童星,你是大導演,他絕對值這個價錢,你也拿得出這筆錢。給你3天時間,交錢的地點我會再通知你。別玩花樣,不然,就等著給你兒子收屍吧!”我頓時癱軟了,我做夢也沒料到,自己的苦心打造竟會給兒子帶來殺身之禍!為了籌集贖金,我緊急賣了樓,取空了所有的銀行存款,可是,才不過800萬元而已。與綁匪在電話裏討價還價之後,終於敲定以800萬元成交。儘管綁匪一再威脅不許報警,在再三斟酌後,我們還是通知了東九龍重案組。在警方的授意下,我們以籌措贖金為由向綁匪拖延時間,警方很快通過電話監聽跟蹤查出了綁匪的藏身之處,火速行動將3名綁匪一舉擒獲。當我打開兒子藏身箱子的時候,倒吸一口涼氣-綁匪已經在箱子裏準備好了香燭冥紙,很明顯,他們已經做好了收到錢就撕票的打算。抱著失而復得的兒子,我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
此次遭受綁架對兒子造成極大的刺激,他開始神經質地自問:再也不願意與我一起出席任何公共場合,一回家就鑽進自己的房間鎖上門,就連叫他吃飯也不出來,把飯送到門口也不開門,只允許傭人把飯放在門口,等傭人離開了才偷偷開門自己把飯拿進去。看著以往舉重若輕的兒子如今像一隻惴惴不安的小鼠般草木皆兵,我的心疼了又疼。當初,我的婚姻招牌沒留住羅大佑;如今,我的再婚招牌還會失去曾經活潑靈動的兒子,諮詢了無數心理專家,得到的建議只有一個-時間療法。我咽下眼淚,告訴自己:有什麼大不了呢?老天已經對我很寬厚了,把活生生的兒子還給了我。我開始學著用母愛的本能去和他共處,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他高興,由著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:他摒棄牛排去啃漢堡包;請同學回家來鬧得翻天覆地;和那些以前我嗤之以鼻的不富貴沒氣質的同學打成一團;他開始穿便宜的T恤和牛仔褲;不再把頭髮三七分得細緻、梳得一絲不苟;不在我的監督下練樂器、苦著臉去聽交響樂……假日的時候,我帶他出去旅遊,不再帶他去這個博物館那個藝術宮。我放任他自己挑選目的地和所有的旅遊專案。有一次遊狄斯奈樂園,他拖我陪他坐在過山車的第一排,隨著過山車的翻滾倒轉,我們情不自禁一起尖叫,兒子緊緊抓著我的手,抓得很緊很緊,仿佛將他所有的力量和希望都寄託在這一握上。下了過山車,手依然沒有鬆開,我彎下腰將兒子一把摟進懷裏,他攬住我的脖子,臉蛋貼在我的脖子上,呼吸一絲一絲地縈繞著我的耳畔。好久沒有這樣抱過兒子了。

  還有一次在埃及,我們騎著一頭駱駝,在金字塔前面端詳獅身人面像,兒子坐在前面,靠在我懷裏,駱駝脖子上的鬃毛蹭得他的小腿發癢,我讓他將腿盤起來,半躺在我的懷裏,左手幫他撫摸著蹭紅的小腿,右手輕輕摸著他的頭髮。兒子忽然動了動,將腦袋往我的胸前擠了擠,夢囈般道:“媽媽,謝謝!”我讓他成為全校最優秀的學生,他沒有謝謝我;我讓他成為當紅第一童星,他沒有謝謝我;我傾家蕩產去交贖金,他也沒有謝謝我。可就在落日大漠裏,靠在我懷裏的時候,他那麼由衷地感謝我。一句謝謝,頓時讓我覺得 所有的榮耀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。我發覺這樣的生活才是兒子真正覺得幸福和滿足的日子。三年的恢復,兒子終於痊癒了。

隨著兒子的改變,我身上也在發生著本質的變化,我不再張揚,學會了理解和同情,變得成熟和內斂,難怪外界都評論我是一個因為痛苦而長大的媽媽。